山三君

退圈,旧文

【刺客列传】时不可追·04-05END(仲孟,年龄操作+身份互换,G)

靳乙:

作者的话:该咳嗽还是要咳嗽的。




04




孟章到的时候仲堃仪正在吃宵夜。一碗银耳红枣炖得软烂,正在碗里释出甜滋滋的暖意。天枢王长到18岁,近来时常饿得心慌,他的书房里便总是充满了一种丰富生动的食物气息,直直压过厚重的熏香。


看到孟章他就笑起来。这两年天枢王也变得多了,他学会了孟章那种似笑非笑的温和神情,这也让孟章觉得,自己很久没看到王上笑得这样不加掩饰了。


上卿进门时带进一阵清澈的寒气。入夜后落下的雪片融化在他夜色般漆黑的氅衣上,天枢王替他解开脱下时,觉得手里的分量格外沉重。孟章单薄的身体覆于其下,总给人以不胜重负的错觉。


“先生,一会儿本王叫他们把那件鸦羽的拿给你,”仲堃仪忍不住说,“这件毛的虽然暖和,未免也太重了些。”


孟章对他敷衍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忽然别过头去,轻轻咳嗽了两声。


天枢王心里一颤,他近来经手的大事多了,心境沉稳如山,却还是被孟章的咳嗽震得心惊。孟章一回头就看到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几乎有些愧疚。


“王上不必担心,”他一边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来,“这两日雨雪反复,臣略感风寒,今日已经好得多了。”


仲堃仪这才点点头,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去。孟章的手腕冰凉,贴在他温暖的手背上,冻得天枢王跳起身,把孟章拉到小炉边坐下。青年的肩骨纤细,被他一手握着,身体很安然地任他摆布,这让仲堃仪又有些高兴了。




孟章坐下就不再说话。仲堃仪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看法,便去看他送来的折子。一时间室内无比寂静,宫灯的烛火无风自动,在墙上铺开两个微微摇晃的安静的影子。


还没看完仲堃仪的怒气就有些压抑不住。他攥紧桌沿的手落在孟章眼底,青筋暴突指节发白,忍耐得非常辛苦。


但天枢王终究是忍住了。他默不作声地把折子放下。暖黄的灯光里,纸上的字迹泛出陈旧的黯淡红色,竟是一封血书。




“简直……”他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咬牙切齿,到后来已经失去了激动的兴趣,“简直是大逆不道。”


孟章默不作声地把折子收起来。他近来政务繁忙,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仲堃仪说不上来他是不是瘦了——孟章看起来总是一抹黯淡却安心的颜色,仲堃仪离不开他。


“沈家瞒了三个多月,这折子昨日才收回来……方才臣收到信儿,说那边雪灾已平,只怕是早已经料理干净,不剩什么证据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惨淡,“逝者不可追,县尉心意拳拳,却有人不想让他活。”


天枢王猛地抬起头:“明日。明日早朝,本王要让沈旭给他偿命!”




说完他知道自己失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师。孟章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指尖,摇摇头:“杀了一个沈旭自然还有别人顶上去,王上莫要逞一时之快啊。”


仲堃仪恨恨痛饮一口热茶:“本王咽不下这口气……百姓受雪灾,他沈家却安然无恙,不仅不愿救济百姓,竟然买通县丞抽取官中存粮,让百姓冻饿而死!”


“不止一次了。”孟章说,用指尖揉了揉发乌的眼眶。他今日一直懒懒的没有精神,喉咙里有点甜腻的痒意,但因为怕天枢王担心,一直压抑着咳嗽的欲望。


仲堃仪两年前亲政后他就开始这样和天枢王讲话——毫无保留,有时候甚至是残酷的——这让天枢王时常处于一种愤怒惊惧交错的情绪里,因为他每每想起这些,就知道之前的那些年都是孟章挡在外头,世家粉饰太平,自己才过得平顺无忧,正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四周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外面才是真正的人间。




仲堃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先生说的有理,只是本王无论如何想叫他出点血,不然如何面对天下黎民。”


不等孟章开口,他便匆忙地接了口:“本王在察举的单子上做些改动吧,叫他们三家都好好猜猜……先生以为呢?”


孺子可教啊。


孟章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心里很满意,面上却只是点头:“王上做的很好。”


仲堃仪于是又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他身上那种活泼的少年气此时才从眉梢鬓角浮现,是只有孟章才能看到的放松。平日里和世家斗得多了,他连愤怒都是收敛的,开心之时就更少,孟章一方面觉得他越来越像自己,一面又感知到属于仲堃仪自己的阴暗一面正在随着他心智的成熟攀附滋长,稳固其帝王的根基。




被先生表扬了是很高兴的。


仲堃仪于是殷勤地弯过腰,去替孟章斟茶。看到孟章的手还是冻得苍白失色,他放下茶壶,大喇喇地伸手替他捂住——孟章的手现在看起来这样小,可以很安然地被他裹在掌中。


青年脸上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虹膜在灯火里呈现出水润温柔的琥珀质感,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什么。




“先生的手好冷啊。”仲堃仪说。他的声音变得差不多了,温和绵软,听起来简直有些风流。他的手搭在孟章的手腕上,贴住薄薄的皮肤,指尖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贴着凸起的血管轻轻摩挲。


孟章心里关于他的奇怪念头又浮出水面。这让他有些慌乱,勉强从青年的桎梏中抽出一只手来,去端那温温的茶盏。


仲堃仪看着他泛红的薄薄耳垂,又少有的起了些玩心。


“先生饿不饿?本王让他们盛一碗莲子羹来给您暖暖身子?”




**********




回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破碎声音。


孟章手中的茶盏端到一半,忽然就落在了地上。那支细细的腕子落下去,手指像失去生气的蝶翅,轻飘飘地落回膝上。


青年忽然向后仰过去。




仲堃仪一瞬间只听到自己的呼吸。他下意识地把老师揽进了怀里。


孟章双眼紧闭,嘴唇和脸色苍白如纸,被方才动作扯开的领口顶出一截锁骨,也是纤细而病弱的,盛着一汪晃动的阴影。


天枢王抱着他便觉得是抱住一把精致的骨头,这让他陷入了某种可怕的焦灼之中。


“……先生?”




孟章在他的连声呼唤中微微睁开眼睛。仲堃仪觉得他低垂的睫毛都泛出一种偏灰的透明感,颤动的时候简直惊心动魄,让他抱着孟章腰身的手不自觉地发着抖。


“我没事。”孟章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阵微弱的振翅之声,仲堃仪弯着腰,耳廓几乎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本王这就叫医丞来!”天枢王说,一边俯下身,把孟章从矮几旁抱了起来。




孟章在他怀里反对地轻轻抽了一口气。仲堃仪低下头,这才发觉他的老师原来这么瘦这么轻,可以被他毫不费力地抱着,所有推拒都毫无意义。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停跳了一拍。




“王上快放臣下来,”孟章慢慢回过神,“微臣只是有些头晕,不妨事的。”


仲堃仪充耳不闻,把人捞起来之后,四下看了看,就要把他放在自己宽大的龙椅上躺着。


成何体统。


孟章激动中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青年被他扯得一顿,就听见他颤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恳求:“王上,别……”


仲堃仪眨眨眼,冲他笑了笑。放下他后,天枢王伸出一只手,把孟章的指尖一点点从自己的龙袍上掰开,他把青年的手指笼在掌心里,抚摸过凸起的茧子,过了很久才放开。




少年的眼睛这样黑。


孟章被他强迫性地按在了椅上,仰着脸的时候,发现仲堃仪的瞳仁漆黑如夜,像是最幽深的湖泊,倒映着自己失血的影子。


“先生,”天枢王盯着他,声音温和,“您就在这里歇着,哪儿也不许去。”






05




仲堃仪下了早朝就去看孟章。


他的步子很急,从御辇上跳下来就一路小跑,身后的宫人跟的辛苦,后来干脆不再追赶,在后面拖着步子懒懒等在门口。


这几年下雪越来越早,年关未至,天色却变得很白,仲堃仪从学宫狭小的院落里抬起头,看到这失色的一片天,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进了门他又高兴起来。


孟章正靠着床沿看书。他房里笼着一股子药汁笔墨的混合气味,碳炉暖暖地烧着,让仲堃仪一时热得有些喘不过气,忙不迭地去解狐裘。


“先生今日可好些了?”他一边和脖子上的死结较劲一边问。


孟章看他脸都热得通红,便很无奈地冲他招招手。天枢王于是笑眯眯地俯下身,让孟章帮他把死结挑开。


脱了衣服他才一屁股坐下。孟章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也笑起来。


“如何了?”他试探着问。


仲堃仪一拍手:“正如先生所料,本王今儿连着收了几十张大折子,都是弹劾崔氏克扣官中钱款,买卖官爵之罪,本王按律把他们几个看守起来,下午和凌大人再议处置。”


孟章吐出一口气来。他顿时如释重负,觉得心口都松快了些。


——熬了这几年,总算先扳倒了一个。


他心里高兴,情绪不由得有些激动。先是喘息不匀,随后便是一阵激烈的剧咳,让天枢王慌得一把把他揽住,宽大的手掌在背上小心翼翼地拍抚。


“先生今日的药进了吗?”




孟章的病,自三年前的风寒后就没有好过。他仍领上卿官衔,亲政的天枢王却免了他日日早朝的义务,只让他安心养病。这场病奇也不奇,孟章积劳成疾似乎是必然之事,但仲堃仪也一直怀疑是世家动的手,只是苦于毫无证据。他把孟章留在宫里养着,也是想保护他,但孟章却这么一直病下去了。


“才喝完。”孟章说。他今天没有束发,黑发沿着颈子往下落,竟然已经垂落到腰间。只是漆黑发丝间夹了些银丝,配上他少年般的面孔,看起来有些奇异。


仲堃仪看了看桌上的空碗,点点头。他的目光又落回孟章身上,忍不住去抚摸这些发丝。凉凉的发自他指尖流过,没有温度,让他想到冰冷的泉水,又想到过去的,丝缕般交织的岁月。




“外头怎么这么亮?”孟章问。他摸了摸仲堃仪的脸,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一点。


天枢王抬起头,凑过去,从他唇间偷走一个苦涩的亲吻。


“先生,又要下雪了。”




孟章笑起来:“又是一年。”


他胸口泛着一种沉闷的疼痛,呼吸间泛着药和血的味道,便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祥。


天枢王抱着他——仲堃仪现在长成一个很英俊的青年了。


“第一次见您,本王才到您的腿根儿呢。”




十几年啊,也就这么过来了。








END.






ps.开放性结局哈脑补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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